绝对音感,绝对必要吗

           绝对音感(absolute pitch，perfectpitch，又译绝对音准、绝对音高，通常简称AP），是不借助参照音，瞬间、不费力地辨别单独一个乐音或环境中的声音的音高，或制造一个符合需要的音的能力。它极为罕见，是提高音乐技能的一项有利条件。

什么是AP？

也许首先要感谢一些广受欢迎的日本动漫，例如《名侦探柯南剧场版12：战栗的乐谱》、《野性之声》、《交响情人梦》等，它们在我国少儿和家长中普及了AP的概念。作为一种能力，AP可以被区分为多个层次，限于篇幅，恕不详述。《新格罗夫音乐与音乐家辞典》把它分为两种：被动绝对音感和主动绝对音感。前者是听到一个音，就知道一个声音的实际音高并说出音名；后者不仅能识别——知道某个音是高了还是低了，还能准确唱出或制造一个给定的音。“绝对”二字会让人误以为AP是百分之百准确的一种能力。其实在一些正规的测试里，辩音有较高的准确率即可确认拥有AP，半个音的差距有时也可接受。

App在人口中的分布

在受过系统音乐训练的人当中，拥有AP的人（absolute pitch possessor，简称App）很常见，而在没有受过音乐训练的人群中App极为罕见。据1998年美国发布的一项研究估算，音乐学院和职业乐团中，≥15%的人是App，即约每6人当中就有一个。据笔者了解，几乎每位就读耶胡迪·梅纽因学校的学生都是App。1988年美国研究者测算，业余学习音乐的人中，App只占1500分之一。另据研究者估计，在美国大众中，只有万分之一的人是App。假使该比例适用于中国，按照中国琴童数量3000万推算，中国有3000个琴童是App。

跑调啦，我听出来了！——相对音感

AP强大的人似乎是上帝的宠儿，他们能自由地把声音信号和符号相互转换，让周围人尤其是那些长期训练仍然不善于此道的人羡慕不已。幸好没有AP的人还拥有相对音感——一种在人群中比较普遍存在的能力。有相对音感的人虽然不能正确听出任一音的实际音高和音名，却能够判断音与音之间的关系。即使他们一天正儿八经的音乐课也没有上过，也能在歌曲跑调的时候立刻察觉到，有的还能跟着别人把音唱准。只有相对音感的人假使想要获得绝对音感，就要进行异常艰苦的训练，但不一定能如愿。而App同时也有相对音感。

AP和基因

因为AP在一些家庭里出现了遗传，有研究者推测AP和某些基因相关，正在寻找AP基因。但有不同的声音说，几乎每个人出生时都是App。据2001年公布的一项研究，所有的婴儿出生后都有AP——这是它们能识别母亲的嗓音和学习语言（母语和外国语）的工具。如果小宝宝们不学会使用AP，就会失去它。威斯康星州大学的詹妮•萨弗兰教授提出：“在生命中某个地方，我们不再关注绝对音感了。” 也有人认为，AP需要音乐训练才能获得。AP究竟来自基因，还是训练？还是基因和训练共同的作用？尚无定论。

有颜色的音乐——AP和联觉

联觉（synesthesia，又译“通感”）是另一种罕见的神经学现象，对艺术家们的体验和创造性活动很有帮助。有联觉的人，在一个感觉领域得到刺激，另一个感觉领域会自动地产生体验。有一种联觉是声音-色彩联觉（tone-colour synesthesia），即听到声音，眼前自动出现颜色。现代法国作曲家奥立佛·梅西安很可能有“声-色联觉”和“色-声联觉”。

因为AP和联觉都有家族遗传的特点，所以对同时具有它们的人群进行研究，或许可以找到共同的基因。一项在2013年发布的美、英、荷兰三国研究者共同参与的研究中，1518个自称为App的人中，18.7%有联觉体验。768位经正式测试后证实为App的，当中有155人（20.1%）有联觉,远远高于一般人群的4%。36个有联觉的家庭中，8个家庭（22.2%）同时有App。研究者们非常确定AP和联觉“在表型和基因方面密切相关”，并且从73个候选基因中初步锁定了染色体6q的EPHA7基因。该基因在此前已被发现和听觉、大脑皮层厚度有关联。

我的孩子是App吗？

音乐界现在还没有普遍认可的、标准化的AP测试。但一个简单的听音-猜音游戏可以初步确认。让孩子背对一台校准后的钢琴（其他乐器亦可），教师随意奏出一个键，请孩子报出那个音是什么，或者唱出来，如果孩子学过钢琴，请他报出这个琴键在钢琴上的准确位置。还可以增加难度，同时按下两个键甚至更多，请孩子一一报出或唱出。要留意的是，用某种乐器的测试不一定准确。假使测试者依赖乐器的音色和某些特点做出反应，那么测出的仅仅是“绝对钢琴”之类的能力，而非“绝对音感”。

不久前，软件开发者以2004年大卫·罗斯等人的研究为基础，设计并发布了一款在iOS（苹果公司的操作系统）上免费使用的软件PitchMatch!。它可以测试绝对音感，优点是不知道音名、没有学过十二平均律的人也可以自测。我们期待未来有基于电脑的标准化测试。

 AP和音乐启蒙的时间

诸多研究显示，低龄儿童的音乐训练和AP有相关性。但两者不确定是否有因果关系。在1998年Barhaloo等人发表的一项大规模调查研究中，4岁和4岁以前开始音乐训练的人当中，40%是App；9岁和9岁以后开始上音乐课的，仅有3%的人是App。这和“9岁之前是音乐敏感期”的假设吻合。

没有争议的是成年人通过密集训练获得AP的难度极大。虽然美国的网络上有很多广告声称可以把成年人训练成App，但目前还没有成人训练后获得AP的证据。唯一相对可靠的证据是1970年的Brady实验，他听了60小时的训练录音带，然后在AP测试中的准确率达到了65%。与其说该实验证明成年人还可以训练AP，不如说，它证明成年人训练AP是多么的艰难和痛苦！相比之下，AP训练在低龄儿童中很容易，并且可以在无意识中完成。

大音乐家们的情况

历史记录显示，音乐巨人巴赫和贝多芬都是App。斯罗宁姆斯基(Nicolas Slonimsky)在他的自传Perfect Pitch: ALife Story当中提到，莫扎特、柏辽兹、斯克里亚宾、梅西安都是App，而瓦格纳、柴可夫斯基、拉威尔、斯特拉文斯基等人不是。有些当代音乐家，公开承认自己没有AP，只有相对音感。还有人提出，大多数音乐家都没有AP。

绝对音感，绝对必要?

终于要回答本文标题所提出的问题了，可是我们现在只能确定——人们拥有不同程度的绝对音准和相对音准，在音乐活动中都会用到它们。AP在音乐学习过程中有什么作用？一定会带来优势吗？相关的争议淹没在学术文献的海洋里。

个人认为，AP是成为职业音乐家的充分不必要条件。有了，固然好，有助于攀登更高的艺术高峰。没有，也不用气馁，音乐之门还是向我们敞开着，还是大有可为。简言之，有胜于无，可有可无。经过可靠的测试被确认为App的娃娃也不必骄傲，因为AP并不能保证一个人成长为优秀的音乐家。扎实和广泛的音乐训练要吃的苦，流的泪，一样也少不了。

转载自《琴童》2015年3月   作者：柴林